2013-2016 Can’t Let It Go
1.在村里第一个冬天,还不知道香槟跟长春的纬度差不多,还撞上几十年来最冷的冬天。每天都是零下二十度度,打开新闻总在不要出门的警告,家门口的积雪常常超过大腿。一月初我生日那天,学校组织大家去芝加哥那边的法院约见法官,也刚好是我头一次自己开着之前那辆叮叮哐哐的旧车进城。在家门口的加油站,抓着油枪往油箱口塞,在半空中手就完全失去知觉了,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南方人对寒冬的印象是多么天真。我提着一口气不知道为了什么,还是开着雨刮在茫茫雪片中上路了——然而不小心从逆行的匝道上了高速——回想起来,应该是因为天气极端恶劣、脑子太笨而来往车辆太少。当然,总归是有车的,好在是两车道,三三两两的货车左摇右晃,歪歪斜斜迎面而来,使劲对我鸣笛。因为路肩被雪盖住了,只好像打手机游戏一样大脑空白地躲了五公里,找了一个二十秒的间隙做了一个果断的掉头,慌忙沿路返回——最后在上来的匝道上冲出了路边。得逢巡警帮助,把堵塞交通的我拖回了加油站。当时大概是傍晚,视线混沌,异常寒冷,但昏黄的落日下漫天漂移的雪非常美。
2. 刚入学的那个学期,跟小伙伴去喝酒,我们在草垛边晃神,一根筋的小伙伴莫名其妙就喝多了,讲自己来念书是因为不想审查文件,“不想成为流水线上的一环。”
3a. 积累了很多破产的回忆,比如被三个老师梗得二十分钟说不出三句话的除夕。
3b. 也有高光时刻,四个小伙伴一起去本辖区最好的破产法官面前训练,讲台的手感刚刚好,觉得自己肯定有机会重回台前。其实这就好像小时候看的动画片——甲子园坐公交车也可以去。
3c. 我在邻村的法院过了一个很开心也很认真的夏天,跟一组或早或晚要退休的同事排排坐吃了一个夏天的午饭。有时候听他们讲人老了之后身体上的一些不方便,会产生了一种错觉,好像自己会长留在这里,跟他们一起过完剩下的时间。
3d. 去年跟小伙伴一起打模拟法庭,后来没晋级,晚会上小伙伴就很不开心,把邻桌的便宜红酒都喝了。最近听闻组员如愿进了芝加哥最好的破产组。
3e. 重组课的老师写邮件总叫我们 Dear Reorg Scholars,会一字一词地改作业,细心到连看到我被太阳晒到都会帮我换个座位。
4a. 早上的雾气很重,捎上小伙伴去考试,从最后一门考试的考场出来,讲到我们也一起考了在法学院的第一门考试,好像发生在一百年以前。除了特别自律的人,大概很难有人逃脱摧残。随时随地睡着的我,也很难享受无所事事发呆的乐趣。很多时候感觉不到周中和周末,白天和晚上,干活不干活取决于:几点要交、想不想睡觉和内分泌的周期。
4b. 前两年,我和小伙伴常常在期末的前两周和要交作业的前一天在教室熬夜,有时候我们会用教室里的投影设备从头开始学,到了深夜,投影仪的灯泡就会失灵,只能投出幽幽的纯紫色。
5. 对时间感觉的错乱,有一部分因为看到了很多本科时候不太会见到的事情,可能是因为同学年龄分布比较离散,直接或者间接认识的人,听说过劈腿、离婚、脑溢血、退学。当然,反过来也有很多云开月明,相爱成婚,喜得贵子,夙愿得偿。
6. 看过两次很美的北斗七星,一次和家属在北极圈附近,一次在科罗拉多山间的温泉里泡着。看过极光游动,看过沙漠下暴雨。
7.在用第五台电脑,家里两次失窃。一次是半夜一点,从前比较生猛,住在一楼但是不喜欢关窗户,所以有路过的本科生——听声音是年轻的小朋友——过来翻翻捣捣。另外一次是和小伙伴吃饭回来刚好碰上溜走。还有行李扔在车上没锁车被连箱子端走,不过都有非常及时出警的小哥和靠谱的保险公司,还有塞钱救急的小伙伴。
8a. 住在安克雷奇附近山上的小木屋,墙上挂着长长的白色鲸须装饰,早饭是驯鹿做成的香肠。老板的狗小跑着带我们去散步。狗走走跑跑,一直汪汪叫着催我们跟着它,直到走到一块高地,刚好可以俯瞰安城夜景。安城的灯光很特别,在橘色的天空下快速闪烁,像是波光粼粼的海面。大概这也是狗最喜欢的地方,它跟我们一起看了一会儿,然后开开心心带我们往回。
8b. 店里的老板大概五十岁,年轻时去过不少国家,讲到和老公来阿拉斯加度蜜月,两个人觉得很喜欢于是双双辞掉工作,让家人把生活必备品打包寄来。
8c.也做过很俗气言情的事情,比如和家属躺在结了冰Yukon River的河床中间。
9a. 开车的回忆很多。阿拉斯加八小时没有限速、没有同行车辆的山路,佛罗里达沿着墨西哥湾的跨海大桥,科罗拉多——在山路上看到前面的车砰地一声就掉下去。落基山的林海雪原,白茫茫大地只有鹿群晃过。
9b. 也有过开着二手车去修被泡了咖啡的电脑,在高速上变速箱直接报废的衰事。
10. 有段时间小伙伴对自己做饭做菜非常执着,从面粉开始做包子,包饺子,捏馄饨,卤猪蹄,吹腊肉。去年夏天隔三岔五带着实验室的橡胶手套,用餐刀和汤勺杀鱼去鳞,后来一分钟能处理两条,一盘烤出八条鲈鱼。